爸爸住院的第二天,家裡陽台樹上,白頭翁築起的鳥巢裡下了三顆蛋。
我們去醫院看他的時候,雖不知道爸爸聽到或聽不到;若是聽到了,懂或暫時不能懂,但總跟他報告那樹上的窩、窩裡的蛋,與我們期待他回家的心情。
從4月11日到5月10日爸爸在醫院住了一個月,那天,在我們家屬簽字下,終於出院了。雖然,他看起來仍是人事不知,但至少,那健側的左手,不再像過去一整個月來,經常緊抓得讓我們擔心他會壓傷自己的手掌;或壓痛我們的心情。
如今家裡添了電動病床與許許多多過去我想都沒想過的設備,一個多月來,所有的家人都在學習怎麼迎接明天,又怎麼計劃未來。一個月來,那巢中的三顆蛋,也跟我們一樣,不只已經孵化,還羽翼長成的展翅離巢;那生生不息的訊息,跟南台灣幾乎每日可見的陽光一樣,帶給我們不少的鼓舞。
高雄家中,到處有爸爸的“設計”;正式一點的,是媽媽洗手間的扶手,那是爸爸想了又想,手繪請人用不鏽鋼管打造的。三年前,媽媽也曾經小中風,他很怕她再跌倒,除了設計那個幾度彎曲,各種角度都適用的扶手之外,浴室裡,還有一個爸爸用大紅緞帶穿起來,一碰便會響徹雲霄的銅鈴。
跟爸媽已經生活了三年的Mary和我們一樣了解爸爸愛實驗,更喜歡以最簡省的材料設計解決生活問題的小東西。那天,當我問起鳥巢時,Mary細心的為我從樹上摘下完整的鳥巢,她說:「如果阿公是清醒的,他會研究它。」又停了一下,她帶著一種想念的微笑用英文說:「阿公喜歡研究所有的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