位學員在烹飪課裡舉手問我說:「我可以問一個跟烹飪無關的問題嗎?」「當然!」我一如往常地回答。
那非常年輕的臉龐使我想起了大一剛住進宿舍的一個晚上,有位大二的學姐看到惠蘋跟我,她回頭對其他學姐說:「妳看她們,看起來好小,看眼睛就知道。」以一歲之差來說,外表上其實不會有多大的差別,但因為我們對大學生活的經驗全然陌生,所有的生澀與新奇之感,全都寫在眼睛裡;因此,我們看起來「好小」。
我也常常知道身邊有一些可愛的小母親,她們看起來也「好小」,眼睛裡寫著最單純的愛、想要給自己的期許,還有一些經驗中還未穩定的教養探索。如果我順著她們的眼睛深處一直走下去,我可以回到從前,所以,我願意回答任何問題,只要我的答案能有一絲幫助與鼓勵。
她的問題與閱讀有關,她問我為什麼總是可以不受影響地選擇自己想要閱讀的書?我是用什麼標準來決定這個選擇的?
也許可以這樣說吧!答案剛好突顯我是一個閱讀量與閱讀寬度都跟不上時代的人。無論工作多忙,我每天從不間斷閱讀,但我並不緊張不斷出版的新書,我只是喜歡閱讀,喜歡從書中得到的享受與鼓舞。
我重讀舊書的時間也許比讀新書的時間更多、喜歡專書多過雜誌。即使時間非常有限,我也不願意閱讀這個活動與我只有知識獲取的單一關係;我總是要從閱讀裡支取愉快滿足的力量。我小時候很孤獨,兄姐都出門後,閱讀是我的好朋友;我養成了從閱讀之中得到安定、美與享受孤獨的情味。
回答完問題又過兩天,我收到一封信,短信中問道:
老師日安:
我不知道這樣的打擾是否平添許多的不便?
我今天聆聽到1/27您在教育廣播電台的聲音檔,
內容提到季辛吉寫給沙達特的追悼文(我翻譯成 The pyramid of peace),我試著在網路上搜尋,但無法找到!
您可以告訴我這篇文章的篇名嗎?
那天,因為主持人剛從埃及旅行回來,所以,雖然預計要談我的新書「寫給孩子的工作日記」但談話卻自然而然從主持人難以忘情的埃及開始。
我突然想起大學的時候讀過一篇季辛吉為沙達特所寫的誄文,非常的美,那天,就在談話中帶出了一段,內容當然是無法非常完整。
讀了信後,我用「Kissinger+Sadat+1982」幾個關鍵字找到了原文,見
http://www.time.com/time/magazine/article/0,9171,924947,00.html
我也找到多年前的筆記中所抄下的末段譯文,我很喜歡,想跟那位朋友與大家分享,也藉此回答那位年輕的母親,希望提供一點我對閱讀從不慌亂的想法。可以記在心中二十幾年,在一個觸發點湧上心頭的喜悅,就是我對閱讀深具功能的想法。
No other people have been so obsessed with immortality as the Egyptians: none have sought to capture time so persistently —at times with defiant boldness, at times passively; now relying on endurance rather than the grand assault, now raising tremendous edifices to faith in the future. In his own way Sadat has moved toward the age-old Egyptian dream of immortality; peace will be his pyramid.
沒有別的民族像埃及人對永生不滅那樣著迷,也沒有人像埃及人那樣鍥而不捨地把握時間──有時大膽的目空一切,有時以不變而應萬變,有時仰仗耐力而不堂然進取,有時又大興土木,用雄偉建築表示對未來的信心。沙達特已用自己的方法實現了埃及人自古以來對於不朽的嚮往;和平將是他的金字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