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題目丟在我置放備忘紙條的蝦籠裡已經好久、好久了。偶而翻見了,我會跟自己說:要記得把想寫的感覺記下來,要不,日久會忘掉的。
我並沒有忘掉,也許不寫下也很難把它忘掉!雖然那杯紅茶並不是我喝的,但是,因為自己不停地品嚐著每天重新奮鬥的感覺,總覺得那滋味是我可以揣想得到的。
大概是三年多前,有一次回台東,飯後陪爸媽看NHK的節目時,電視畫面上正播放著一對七十出頭老夫妻的生活故事。
他們從年輕就一起工作、奮鬥起家。即使孩子都長大自立了,但夫妻倆卻從不改變年輕時熱愛工作的心情與穩定的作息。到底,那對爺爺、奶奶做的是什麼工作,我現在已經記不起來了。彷彿有印象的是他們家裡裝置著機器,而兩雙手都因為長期勞作變得非常粗大。
鏡頭帶出每天下午四點,老奶奶在他們小小樸素的起居室裡沖著一壺紅茶,茶倒在一對用了很久、想必非常珍惜的西式茶杯裡。她去把工作中的爺爺喚來喝茶小息。那對老人端著茶珍惜享用的神情,我怎能忘得掉。
老奶奶靦腆、似乎擔心自己辭拙地垂眼笑說:「每天工作中的這杯茶是我們最大的享受。」老爺爺一句話也沒說,只眼觀鼻、鼻觀心,淺淺笑著啜飲杯中的茶,那象徵休養生息、夫妻地久天長的儀式,讓我心口非常溫暖,眼角卻有些刺痛。之後,我就常常在自己工作很多、很多的時候會想起老爺爺老奶奶每天下午四點、珍惜地端在手中那杯紅茶的滋味。
昨天中午結束成大的演講之後,月仁已等在講堂門外。我們一年多不見,連電話也不敢打,怕的是開了頭收不了線,惦記的是彼此的忙碌不敢打攪。
幾天前與月仁約了之後,她說:「那星期一我不排實驗了」。我們離開成大校園後,一起去Nook吃午餐,好好地聊了年來別後的狀況。
在月仁面前,我是絕不說自己忙的,因為她總是工作比我晚,卻永遠精神奕奕。即使實驗做到清晨兩點才離開醫學院,最好也不要跟她辯論,因為,那個時候她的頭腦還非常清楚。
當了二十二年的朋友,我跟月仁從沒一起有過逛街購物的經驗。雖然無法花更多的時間相處,但我們一直是生活與工作彼此鼓舞的伙伴。多年來我們盡心當母親,也享受工作的勞累與努力的成果。常常好久才能見上一面,但從來沒有過生疏或隔閡的感覺。
飯後,我們桌前擺著咖啡與甜點,月仁有感而發地說:「妳知道這種日子我有多久沒嚐過了嗎?」我問道:「妳說的是下午茶?這樣的悠閒?」她點點頭笑了起來。
我也笑了,笑裡不知為什麼又想起了那杯紅茶的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