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nya在回應中說:「Bubu也會跟人家吵架啊?」我想起跟CS約去走路沒走成的那天,我們兩個就想起在歐洲的一列火車上,我跟幾個德國太太「吵架」的事。十幾年前的回憶,我那兇巴巴的樣子在兩個人的笑聲中又浮現了出來。

我很怕吵架,更怕看人吵架,所以小時候兩個哥哥如果吵架了,我會哭著勸架。有一次,不記得哪個哥哥在他的日記作業本上寫著:「我的妹妹很膽小、很善良,她長大一定是一個賢妻良母。」但是一直被說成很善良溫柔的我,卻最氣事理不明,所以也有幾次跌破別人眼鏡的吵架記錄。

歐洲那次還算好,但我自己說出來比較能煽動情緒。如果讓沈昕來說,吵架可能變唱歌。她比我溫柔許多,講話更是慢許多。

從維也納出發時,我們兩個訂了劃位的車廂。憑票尋到座位上時,卻有幾位德國中年女士已入座,並跨腿把對座的椅子也佔據了,當我們詢問座位的問題時,她們只非常粗魯地用手揮舞,像在趕蒼蠅那樣,要我們自己去別的地方找位子坐。這時,除了抗議她們的禮貌之外,還微妙地混雜了一點民族自尊的情緒,所以,我就是一定要要回我的座位。那天我穿著一件無袖T恤,薄外套綁在腰際,我的堅持與服裝的悍氣非常搭配,大概把沈昕給嚇了一跳!

隔了好幾年,我又跟人吵了一架。那天是在台南寶仁幼稚園,校區位在小巷彎曲的住宅區中,非常難停車。我因為注意不夠,稍微擋到了一位家長的下車,不過一等發現後就趕快移動車子,沒想到她一下車,聽完我連聲的道歉後更生氣,對我怒吼了一段:「神經病,不會開車就不要開車,三八……」雖然我覺得用三八來形容開車技術有些措詞不當,但是因為自己對不起在先,挨罵就挨罵了,也沒說什麼。沒想到等我牽著幼幼班的小P往停車的地方走去時又跟她狹路相逢,她似乎一看到我就有氣,像加了油的燒柴那樣,繼續亢奮地罵著那單調沒有創意的幾句話。

我腦中浮起一年多來,每個上學日的早上都會看到這位漂亮的女士,她頭上頂著三級強風也吹不亂的髮型,濃粧也從不曾稍褪,一望而知非常嚴謹。她的賓士汽車停在我們等校車的東寧路站牌時,每次都有好心的家長去幫她開車門、幫她把孩子接下來,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對大家點過頭、致個意或下車自己送一下孩子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被她罵得有些疲倦,或是我根本打從心裡就妒嫉她有一部賓士汽車而我沒有,我竟然回頭,在她的追罵聲中插了一句:「如果妳過得這麼不快樂,為什麼不去死呢?」

雖然我知道「挽弓當挽強,用劍當用長。」的道理,但是因為平常疏於練習,以致說這句話時該有的語氣包裝完全沒有力度與音量。我叫一個人去死,聽起來像是個建議,好像在對她說,這件衣服不配那條裙子,你要不要去換一下?也或許是語氣太不搭內容了,反而形成了一種奇異的氣氛,她嚇了一跳,我自己也嚇了一跳,然後,她不再暴跳如雷了。

一如我的觀察,能這樣維持自己髮型的女性一定有堅強的意志,她很快地恢復原有的水準,回敬了我一句:「妳才去死咧!」當時,我真的有點高興,知道她不會當真接受我那個莫名其妙出口的建議。

跟人吵架,到底有什麼好誇耀的,我竟然囉嘍地寫了一大頁。也許我想說的只是:「雖然我討厭吵架,但吵起來也很難看的。」我真喜歡以直報怨的想法,論語中說──「以德報怨,何以報德?以直報怨,可也。」

只是,我自己也沒做到「直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