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「人生大階段──小一」中看到回應「我很期待神祕的查理」時,我心中真是有些後悔自己的快語。萬一找不到這篇短篇小說,我豈不變成神秘的Bubu了。我趕緊上網路找,確定只有作者與相關的討論,沒有本文時,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書架上那好幾百本的讀者文摘了。問題是,記憶中這篇是刊在很久以前的一期,萬一是三、四十年前的,有些已脫落剩半本,有些沒有封底,我實在是需要一點時間與運氣。

我真的找到了,只是那一刻,我興奮到不能不相信這不是我的運氣,而是因為大家心誠則靈。這本破破的讀者文摘是1976年的3月號,我手中殘存的只有65頁到152頁,而神秘的查理就在146到151頁。

請不要謝謝我的打字,這麼好的事,是我的榮幸,而且我沒有拼命,分了好幾次打,只當做工作中的另一種休息。如有錯字或漏字,在未檢查到的地方,請大家原諒。

神祕的查理〈Charles──by Shirley Jackson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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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兒子洛瑞上幼稚園的第一天,就不肯穿帶遮胸的燈芯絨工裝褲,而開始穿束腰帶的藍色牛仔褲;那天早晨,我目送他跟鄰居一個年歲比他大的女孩子一同到學校去,看出自己生命裡的一個階段結束了,我那聲音好甜的兒子不再是上託兒所的寶寶,而是穿長褲高視闊步的男孩子,他忘記在轉角處跟我揮手道別。

 

他回家時也是那樣,砰然一聲把門打開,把帽子甩到地上,突然變得粗聲粗氣地喊道:「家裡沒有人嗎?」
午飯時他盛氣凌人地跟爸爸談話,打翻小妹妹的牛奶,還告訴我們老師說過不要褻瀆神靈。
「今天上課的情形究竟怎樣?」
「過得去」他說

「你學到些什麼?」

洛瑞冷冷地看著父親。「我什麼也沒學到。但是老師打了一個男生,因為他不規矩。」他補充說,嘴裡滿是食物。

「他幹了什麼壞事?」我問道,「他是誰?」

洛瑞想了一想。「是查理,」他說「老師打了他,還罰他站牆角。他實在很不規矩。」

「他幹了什麼壞事?」我追問。他爸爸說:「小傢伙,聽著!」話還未了,洛瑞已滑下椅子,拿了塊餅干走了。

 

第二天,洛瑞剛坐下來吃午餐就說:「唔!查理今天又不規矩了。」他帶著滿面笑容說:「今天查理打了老師。」

「真不得了,」我說著,心裡牢記切不可褻瀆神靈,「我想他又挨打了,是不是?」

「當然」洛瑞說。

「查理為什麼打老師?」我問道。

「因為他要查理要用紅蠟筆著色,」洛瑞說,「查理卻要用綠色的。老師說誰也不准跟查理玩,但每個同學都跟他玩。」

 

第三天,查理用蹺蹺板把一個小女孩磕得頭破血流,於是老師罰他整個小息不准出教室;星期四上故事課時,查理又罰站牆角,因為他兩腳不停跺地板;星期五,查理失去用黑板的權力,因為他扔粉筆。

 

星期六,我跟丈夫說:「你可認為洛瑞進了幼稚園是否覺得不安,不知怎樣適應?他學得這樣粗野,說話不合文法,還有查理這個孩子,聽來會有很壞的影響。」

「沒關係」丈夫說,要我放心:「世界上總有查理這種人,早晚會遇到,倒不如現在就遇到好。」

 

星期一洛瑞回家很晚,有很多消息。「你知道查理做了什麼?」他神氣地問:「他在學校大叫大嚷,吵得一年級派學生來請老師叫查理不要吵。所以下學後查理要留堂。於是所有的同學都留下來看他。」

「他做些什麼?」我問道。

「他只坐在那裏,」洛瑞一面說,一面爬上他的餐桌位。「喂,爸爸,你這老拖把!」

「這個查理長得什麼模樣?」我丈夫問洛瑞說。

「他比我大一點,他沒有膠鞋,從來不穿短外套。」

 

星期一晚上舉行第一次家長教師會。我極想和查理的母親見面,只是小女兒著了涼,沒能參加。

 

星期二洛瑞突然說:「今天老師有朋友來學校看她,是個男人,他要我們做體操,一定要我們把手碰到腳尖。看!」,他蹲身伸手碰腳尖。「就像這樣,」他說,又一本正經回到椅子上,拿起叉子繼續說:「查理跟本沒做體操。老師的朋友叫查理伸手碰到腳尖,就像我剛才那樣。但查理踢了他。」

「照你看,他們會怎麼對付查理?」洛瑞爸爸問他。

洛瑞用力聳聳肩。「我猜會把他開除,」他說。

 

星期三和星期四跟以往一樣,查理在故事課上大聲吵鬧,還揍了一個男孩的肚子一拳,把那孩子打得直哭。星期五查理又留堂了。

 

洛瑞進幼稚園後第三個星期,查理成為我們家裡的一部份;小女兒哭了整個下午,就說她像查理。洛瑞把裝滿泥的手推車拉過廚房時,就說他像查理;甚至我丈夫手肘被電話線纏住,把桌上的電話、煙灰盅和花通通甩到地上,也說「就像查理。」
但是在第四個星期,查理似乎洗心革面了。星期四午飯時,洛瑞板著臉報告:「查理今天很乖,乖得老師給他一個蘋果。」

「什麼?」我說。我丈夫也半信半疑地問:「你說是查理嗎?」

「是查理,」洛瑞說,「他發蠟筆給同學,然後又收簿子,老師說他是個助手。」

一連一個多星期,查理做 老師的助手;每天發東西、收東西;沒人留堂。

 

「下星期又要開家長教師會了,」一天晚上我告訴丈夫說:「我會見到查理的媽媽。」

「問他查理怎麼會變得乖啦」丈夫說,「我想知道」
同一個星期的星期五,一切回復正常。「你知道查理今天做了什麼?」洛瑞吃午飯的時,略帶敬畏的語氣問道:「他教一個女孩子說一個字,她說了,老師便用肥皂洗她的嘴,查理笑了。」

「查理後來怎樣?」我丈夫問道。

「沒事,」洛瑞說,「他在發蠟筆。」

 

星期一參加家長教師會的時候,我剛入座便迫不及待地細看每個慈母的臉,要找出隱藏著查理之祕的那張臉。沒有一個是像那麼飽受折磨的。

散會後我找洛瑞幼稚園教師。

「我一直很想見見妳,」我說,「我是洛瑞的母親。」

「我們大家都對洛瑞很感興趣」她說。

「他的確很喜歡幼稚園,他整天說學校的事」

「最初一兩個星期,我們在適應方面有點困難。」她嚴謹地說,「現在他是個好的小助手,但當然有時會放肆一點。」

「洛瑞通常很快便可以適應環境,」我說,「我想這一次他是受了查理的影響。」

「查理?」

「對,」我笑著說,「有查理在幼稚園,妳一定忙的不可開交。」

「查理?」她說,「我們幼稚園裡沒有孩子叫查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