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對於社會急速改變有一點適應不良的中年人,但如果51的我算是適應不良,83歲的母親大概就更辛苦一點了。

我們雖不會時時把不習慣的感受放在嘴上抱怨,但在某些時候,對於一兩樣值得留下的觀念價值,還是會打從心裡就自然地發出感言。 昨天結束演講回到三峽已經12點多,雖晚睡但不能晚起,中午到台北赴約之前,我還有好多工作要做。12點去中山堂前,我先繞去迪化街買些23日小廚師要用的備材,順便也到布市去補點裁縫的用料。

結帳時,有位少女排在我之前,那老闆娘真有意思,她聲音很低,講話短而權威,我聽到她跟結帳的女孩說:「衣服太低喔!這樣不行的;我女兒的衣服都要我看過才能出門。」那少女一定有很單純的個性,面對陌生長輩這突如其來的意見,並沒有擺出「只要我高興,有什麼不可以」的態度。因為站在她之後看不到表情,我只聽到她害羞到急了,秀氣的聲音期期艾艾地解釋著自己並非是有意暴露,那老闆娘也聽出她的尷尬了,低低的聲音帶著笑意,嚴肅中有著慈愛,又重伸一次:「不可以的!」

不知道為什麼,在大雨中原本應該是很悶的小空間裡,卻因為有一種真誠的關懷與沒有委屈或對立的回應,讓我去赴約時,心裡充滿愛的感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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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在高雄跟爸媽一起吃早餐時〈我們吃的是爸爸做的麵包,好好吃!〉話題不知道為什麼轉到「貧富與快樂」,媽媽講了一段話:「以前雖然大家在財富上也有差別,但不像現在的人,很喜歡把這些差別誇大地顯現給別人看,社會講的也都是特殊的例子,不是極富就是極貧;比起來,我們過去的人因為心情較平靜,大家好像比較快樂。」

我很有同感,卻覺得這是難以說明的一種時代厚道。想起汪曾棋的一篇短篇小說「八千歲」。幾年前讀時,「作孽」給我很深刻的印象;這兩個字使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些生活在一起的人,一片樸實的惜福之心。

 

八千歲的米店看起來不大,門面也很暗淡。店堂裡一邊是幾個米囤子,囤裡依次分別堆積著“頭糙”、“二糙”、“三糙”、“高尖”。頭糙是只碾一道,才脫糠皮的糙米,顏色紫紅。二糙較白。三糙更白。高尖則是雪白發亮幾乎是透明的上好精米。四個米囤。由紅到白,各有不同的買主。頭糙賣給挑籮把擔賣力氣的,二糙三糙賣給住家鋪戶,高尖只少數高門大戶才用。一般人家不是吃不起,只是覺得吃這樣的米有點“作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