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換人工膝關手術前,我們完全沒有打聽這個手術最具挑戰的部份在哪裡,所以第一天晚上,看到爸爸先是沉睡,醒後又能吃下一大碗稀飯,家人都覺得安心了。

22日早上,離開觀察室要回病房前,爸還跟一位正要麻醉的「未來戰友」說:「不痛!你看我就知道,一點都不痛!」那位68歲的朋友一聽深感安慰,他說:「這段話對我最有意義。我在一、二樓問過所有的人,大家都告訴我痛死了,只有您說不痛。您大我20歲,我最相信您。」大家互祝平安後,我們就回病房了。

上午11點,哥哥載媽媽先回家後轉去公司,他們才走,護士就帶著復健機進病房來,說要進行第一次復健。當時我心裡想,剛動完手術,復建能殘忍到哪個程度呢?沒想到醫師交待,第一次無論如何要忍痛曲膝達到130度;整條腿是綁在機器上的,想逃也逃不了。 爸爸痛得整個臉色發白,手也變涼了,當時,我也有要暈過去的感覺。一個身體的痛是另一個身體無法完全感受的,即使當時我也覺得非常難受,胸腔悶得不得了,但爸爸的痛還是自己承受。

爸爸很有幽默感,他在很痛的時候對著護士小姐討饒說:「妳不要急,我打算多住幾天;慢慢來就好。」每位護士小姐都好溫和,但她們也很有責任感,一再輕聲跟爸爸說明復健的重要,有一次推拉到痛的高峰時,爸爸說:「我不要做了,我寧願跛腳!」 第一次30分鐘復健過後,我跟爸說:「這應該很像生孩子的陣痛」爸爸體貼地推想,回答我說:「應該還是生孩子比較痛,因為我還沒有流冷汗!」

隔兩天,我們下二樓跟大家一起做復健時,遇到一位兩個月前開刀,比爸爸小一歲的奶奶,她微微笑著躺在爸爸旁做同樣的動作,比對每次推拉都痛到堆擠表情的爸爸,我們全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。爸爸說:「請她不要表現得那麼好,我覺得很沒有面子。」

復建室的氣氛感覺很快樂,每個人都鼓勵新來的人要忍一忍,真心貢獻自己的意見;也許,看著像爸爸這樣的「新兵」重演一次自己當時的苦難,也會慶幸熬過去的辛苦換來的進步。

我問那位85歲的奶奶,生孩子比較痛?還是這復健比較痛?奶奶說:「復建痛多了!」媽媽聽了大笑說:「不可能!是我們都已經忘了生孩子的痛了。」不過,也許是女生受過生產的魔鬼訓練,在復建室裡,的確是女性比男性「巴結」一點。

爸爸跟我說:「我要把腳彎到130度,就像登山家要上埃佛勒斯峰一樣難;雖然,130度跟8848公尺不能比。

今天是手術的第七天,爸爸每天早中晚要分三次忍痛努力爬上他的聖母峰;希望,他的努力可以讓他在下一次的奧運時健步於里約熱內盧。我們可以一起回憶小時候他教過我那10句不到的葡萄牙語;那時,爸爸曾很想帶我們全家移民巴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