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五的早上,我一早就起床。吃過早餐,喝過咖啡後,又多煮了一杯濃縮咖啡。我把前一天烤好的姆指餅干從密封盒裡拿出來,打發蛋黃和馬司卡彭乳酪之後,先做好一盤提拉米蘇冰進冰箱,然後開心地動手準備午餐的幾樣菜色。中午,佩怡、小錢和琬鈴要來家裡用餐,我打算做幾道「公羽家」的菜讓她們回味、回味。

這幾個孩子大學期間都在我的印度餐廳「茴香子」打過工,之後又轉到「公羽家」支援。那時,佩怡大四、暖清大三、小錢大二、琬鈴大一。而這個暑假,小錢已從大學畢業。

我喜歡孩子,大小孩子都喜歡,更珍惜能跟他們一起工作的機會。當Abby、Pony不在身邊的時候,只要跟這幾個小朋友一起做事,我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的孩子環繞身邊一樣快樂。

這些孩子叫我「Bubu」姐,但我的年齡其實跟她們的母親很接近。我想要教導她們、疼愛她們的心情,想必也一定是很相似於她們的母親。

認識兩年多,這些孩子給了我一個當「好大人」的機會,因為她們都很受教。在工作與態度上,我給了她們一些訓練,也學到對年輕人應該保持的信心。

記得在「茴香子」我強迫她們一定要學作菜。每三天一輪,由我親自帶領。我教孩子很敢放手,先好好講解示範一次之後,馬上就退居副手,讓她們上場;而她們正當聰明、反應靈活的年紀,學得很好。即使自覺沒有信心的孩子,也在我的半拉半迫下,感受到學會做菜的成就感,這些成就感後來似乎也慢慢轉變成興趣了。她們後來在店裡負責、成熟的表現,讓我至今都感到非常光榮。

記得有一次,我在街上被兩個高頭大馬的男生攔截,他們一搭一唱地要我去除斑整容。那一刻,我想起在我餐廳廚房水槽邊,一刻也不停、努力刷洗鍋碗的小錢和琬鈴。我真想對那兩個男孩大喊:「為了你自己著想,去找一份可以鍛鍊志氣的工作吧!不要只求輕鬆,用這種方式打工。」

經營二十年的餐廳,我從不指派任何人做管理的工作。我對工作伙伴唯一的期待就是「真心對待,彼此合作」,所以,我們沒有所謂的店長,所有的運作都是因為分工與密切的互助。

剛開始,這四個孩子雖然很快就彼此熟識,感覺上也開開心心的,但工作中卻出了一些問題。我召集她們,要大家把工作中的磨擦都坦誠指出,只對事不對人。我希望她們了解,讓問題越具體化就越容易協調改進。這些孩子都很素直,她們接受了我推薦的概念,讓工作效率在最短的時間中有了最大的改善。這些孩子,不只在工作上幫了我很大的忙,畢業分離後,仍然彼此成為好朋友,並與我保持密切的聯絡。

午餐那天,Pony去永寧接車時才發現琬鈴臨時不能來,我們很失望。還好佩怡帶了妹妹來,讓我們多一個小朋友,也多了一份熱鬧!

我很掛念佩怡,因為她還在付學生貸款。但一如Pony所說,佩怡姐姐給人家一種非常勇感的感覺,不會因為這些負擔而自怨自艾。她在家裡是老大,非常有長姐的責任感;像這樣的孩子,對社會來說,是一份可以期待的力量。而小錢和琬鈴,雖然沒有貸款的煩惱,但她們對工作,卻從不帶著玩玩的心情。當「公羽家」人力最吃緊的時候,她們展現的負責與耐力、不要我分神擔心的體貼,遠遠超過我對同齡孩子的期待。

我看過很多「好命」的孩子,視別人的付出與自己的擁有為理所當然。他們很少表達對人生意義的想法,也很少思考自己對這個社會可能產生的正面意義。好像無憂無慮而能盡享吃喝完樂,就達到人生的飽和。當我跟佩怡這群孩子在一起時,是很不一樣的。我們可以談工作、談人生的規劃,談我們對經驗的種種了解,「代溝」這樣的字是不存在的,在我高速的實作帶領中,也從來不曾看過她們有所謂「草莓」的一面。

所以,我常常想,比之同年齡卻沒有被託付任何重擔的孩子來說,到底誰比較快樂?而父母給得起孩子人生有價的禮物,又到底是什麼呢?

佩怡為「茴香子」工作時留照

 「茴香子」的餐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