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裝修的工作室中,我用了很多的磚來隔間與搭架;對那一塊塊長方泥胚的情感,是我年歲漸增卻流連童年的明證。

頭是我最完整的童年之憶,裡面鑲嵌著爸媽的辛勞與他們那一代父母獨有的耐力與靜定。

爸爸雖然在中學當校長,但下了班之後會隨即前往工廠接應母親的工作,關照巡視工廠一日未盡的雜務。我常聽媽媽說:「爸爸去沃水。」他在夜暮已落的土丘中澆灌大量的水,好讓隔日工人鋤土時容易鬆開、順利入大攪拌器。有幾次曾遇到蛇,我因此對黃昏之後父親還要去工廠,常懷憂心。

親從工廠回家,一刻也不休息,她卸下工作裝備、喝完我倒的一大杯水之後,就領著小學的我開始做尚未完成的晚餐〈我會把飯煮好,也會把母親前一天告訴我要準備的菜都洗切好〉,我們母女合作,開始入夜後一個家庭各項忙碌的工作。

為爸爸那麼辛苦,所以我們總是等他回家後再一起吃飯。我不記得自己曾經為肚子餓吵鬧過一次,希望的是庭院的遠方早早傳來爸爸的摩托車聲,不為吃飯,只為能看到他們辛勞的結束。

對我來說,一對父母如何奮鬥起家、一個孩子如何在擔憂中學會體貼並了解工作的貢獻,確實沒有比「磚頭」更合適的紀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