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常常對我說起柳子奶奶,這份暮年才建立的深厚友誼,對母親來說既珍貴又遺憾。

母親珍惜的,是她從柳子奶奶身上學到的純真美善;遺憾的,是自己沒能早十年多親近這位朋友。她總說,如果自己跟柳子奶奶有機會早些深交,一定能從她身上學到更多的事,讓自己變成更好的人。

十幾年來,母親對我說了柳子奶奶許許多多讓她誠心敬愛的事,這當中沒有一件相關於我們這個社會向來推崇的名聲、地位、財富,我聽到的全是柳子奶奶做人的溫暖、對生活的熱情以及對信仰的堅定。

兩年前,柳子奶奶去美國探望子女時,病倒在聖荷西。爸媽幾次計劃要遠行去探望不再能說話的柳子奶奶。去年九月,老朋友才終於在美國相見。

在爸媽帶回的照片裡,我看到柳子奶奶的臉上一如往常地掛著天真熱誠的笑,而一旁的母親則有孩子完成人生大願的滿足之感。我知道,對就要滿八十歲的媽媽來說,長途飛行如今已是體能上辛苦的事,但她無論如何一定要克服遠行的種種擔憂、一定要去探望不能回到台灣的至友。

從美國回來後,母親講起柳子奶奶時,臉上只留著想念的神情,不再有遺憾的感覺。她開開心心地告訴我,柳子奶奶用筆跟她寫些簡單的話,似乎,那些簡單的字句與過去她們的深談分享並沒有任何的差別。她又說,自己應該給她寫信,即使柳子奶奶不能回覆,也可以讀到她的想念。

今天下午,工作之後我去探望爸媽,媽媽在談話中又跟我提起柳子奶奶。她說一早起床已經好好為柳子奶奶禱告了,我問有什麼特別的事嗎?媽媽說:因為今天是柳子在美國生病滿兩週年的日子。我很訝異,母親竟把這個日期牢牢地記在心裡。

我突然完全懂得了好朋友心中對彼此的惦記,相信,已經隨著女兒移居到內華達州的柳子奶奶,一定也會在禱告中紀念我的母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