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之所以可以輕鬆地開口就稱自己十八歲的女兒是一個「藝術家」,最重要的理由是我對這個名詞沒有認知上的負擔。在我的心中,所謂「家」指的是──從事這種行業、在這個領域行走的人。能不能從「家」走向「大師」,才有底蘊與功力的差別。

我之所以能放鬆看待這個稱呼,完全是因為多年來Pony的言行舉止影響了我。在某些特別的時候,我會很想念我那十分溫柔平和的小小藝術家。

學妹March曾在她一篇談創造力的文章中提到,她跟國中老師分享創造力的時候,非常期待他們能允許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「敢與眾不同」。這個使命當然是非常困難的。因為主流是安全的,如果跟大家一樣,就可以避免許多討論,很快受到認同,所以我們了解「敢與眾不同」需要勇氣。但是,當我慢慢接觸了比較多選擇走上藝術之路的人之後,我發現,不害怕自己的不夠「與眾不同」也是藝術家的另一種挑戰。

前天我去台北訂製大門,在那個工坊裡眼看老闆當場咆哮發作,對著員工說:「他說對我的作品很失望是什麼意思?我才不屑幫他做呢?他們懂什麼藝術?告訴他不幹就是不幹了。」當時因為有Eric跟我兩個外人在場,我更感覺到那場發飆十分造作。我忍不住抬頭看了一下聲音傳來的方向,是一位長髮束在腦後,戴著棒球帽的男士。愛理不理的神情與說話方式,雖然與我們「大眾」不同,不過也可以歸類成另一種「小眾」。他們深怕別人不能看清自己性格中的菱菱角角,曲解平凡的定義,所以永遠像一隻怒怕的刺蝟。好像因為他是藝術工作者,別人就得十分欣賞他的每一種表達方式。

Pony常跟我談到她所體會的藝術,我於是了解,藝術家不是只為突顯衝擊與對立,也不是從痛苦與愁悶才能體會深刻的人。在大自然中,對比與強烈是一種美,但和諧與平靜是更廣大的美,一個藝術家不會不了解這份完整。

Pony的小課程已經開始第一週,我問過她,會不會擔心參與者覺得畫得太簡單?Pony很安心地對我說:「這是教學,不是我的畫展。大家不是為了看我多會畫而來的。我們要學的,是相信藝術就在每一個人的筆下,沒有哪一種媒材才是高明、哪一種太基礎。」

Pony教懂我,從事藝術的孩子不一定要在外表或言談刻意「與眾不同」,甚至不應該被教導以此為思考的方向。我常從她十分平和的性情與高敏感度的體貼中發現。當人在一種真正的放鬆與完全的接納下,真正的自我會呈現。

以下的連結是課室中一位參與者貼在她部落格中的第一份心得
http://www.wretch.cc/blog/dearodd&article_id=945785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