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六下午四點半結束楠梓國中的演講之後,我以六分鐘的餘裕買票穿過月台衝進車廂,從左營順利搭上高鐵回台北。

一上車,打開電腦繼續昨晚還沒看完的吉本芭娜娜新書譯稿,一邊整理推薦文中已經寫成的幾個段落;車每過一兩站,我身邊就更換不同的乘客;雖然時間已近黃昏,但看到推車經過時,還是很不應該地買了一杯咖啡;電腦攤在自己的桌面上,我的咖啡杯尷尬地無處可去,鄰座好心的小姐看到了,主動放下她的餐檯,要我把咖啡放在她桌上的杯崁上。

因為專心做著自己的工作,我沒有特別注意是在哪一站的時候,那位小姐又轉到別處去了,但一抬頭,我看到一位年輕媽媽抱著一個趴睡在肩上的孩子正要入座,趕忙收起那個佔用他人空間的咖啡杯。

繼續面對著電腦時,右耳邊輕輕傳來一陣陣細細的打呼聲,因為小朋友搭的是他母親的左肩,所以他的頭與我靠得好近,讓我白白享受了一場最無憂的夢中酣甜。

小小孩的睡夢倒底是為何而斷、因何而醒一直是我好想知道的秘密,奇怪的是,家裡的兩隻兔子也總是這樣,牠們翻身睡去的時候是在一秒鐘之內四腳朝天,但即使我為了呵護那正甜的好夢而刻意輕手靜步,連呼吸都不敢大聲,牠們還是永遠毫無預兆地說醒就醒,那睡與醒之間的敏捷就像安了開關般自如。

那小男孩就是這樣,我前一秒還聽得他起伏有致的小氣笛聲,忽然之間,他就從母親的肩上醒起,以全無睡意的清晰大聲地尋問道:「爸爸呢?」坐在走道邊、他親愛的父親立刻接應上兒子的尋人啟事,熱情但寧靜地答說:「在這裡,爸爸在這裡!」那父親聽起來經驗豐富的回答裡,有許多我完全了解卻無法細訴的情感;不知道那孩子有沒有以眼睛確認過他父親的存在,但光是那聲音,連隔座的我,聽了也覺得好安心!

我用眼角餘光看到一個聽到回話後又趴倒母親肩上繼續沉睡的身影,心裡想著;願那父親永遠、永遠記得他如此被需要、被信賴、被深深愛著的一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