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bby搭今天清晨的班機回費城了。從台北往大阪的飛機延後一個多小時起飛,我們因而在分別前多了一些時間可以談話。話題從信念轉到女作家Alice Munro時,Abby跟我分享了一篇她寫的故事。
我聽著、聽著,忽然想起從小到大,她們姐妹總是喜歡把看到的故事說給我們聽。即使有些文章或書,我也讀過的,但還是喜歡聽她們用語言再轉述一次。我發現:同樣一件事、同樣一頁文字,每個人所領受的總有不同。相同之處讓人起了母女同心、所見亦然的深情之感;自己沒發現的,孩子領妳去看時,又因此而更了解她們的敏銳與心性。
Abby說,她在書局看到Alice的寫作心路時,忍不住站在書架前就流起淚來了。她拉著我的手,急切地解釋道:「不是因為很難過或其他的理由,只是因為她寫的心情跟自己喜歡寫作的感覺是如此的接近。」我忍不住去摸摸她那張既成熟但在我們跟前又總是孩子氣的臉,我說:「媽媽知道、完全可以了解。」
「接近」,是的,就是這個詞了,以心境來說,「接近」似乎比「相似」還要貼切。
這個星期六,表妹琇賢來店裡當一日義工。她看到小錢送書到廚房給我簽名時,突然問了我一句話:「妳有沒有發現,讀者遇到妳的時候很容易哭?」當時,我的回答用的也是「接近」這個想法。我相信,那些朋友並不是為了我的故事而哭,而是他們在我的書裡看到了跟自己非常接近的心情與努力。而這種接近所帶來的溫暖之感,其實不只是讀者的,也同時是我的。
有了Bitbit之後,我當然比以前加倍的忙碌。不管別人覺得這一切值不值得,這對我來說都是意義非凡的。不能否認,坐在桌前談夢想的時候,我們總覺得那是無所限制、任由心志飛翔的。但現實的情況是,什麼年齡做什麼夢,總要有某種程度的搭配。
年近五十要開個餐廳,並非特別困難,但是年近五十要當個有自主權的廚師,就真是得來不易。因為沒有人要僱用我,只好下定決心開個Bitbit來展開我對食物與心儀食譜的溫故知新。
Abby與Pony回來的時候,我雖然忙碌卻覺得精神百倍,因為她們總是如此了解我所做的一切,用不同的方式,不停地給我鼓勵。
今天,Abby在入閘門前,輕聲快速地跟我說,她在一篇文章中寫過,如果生命能有這樣的安排,她很想跟三十歲的我坐下來晚餐,好好聊一聊。因為,在她成長的日子中,總是看到我在往前走、總會從我身上看到不同的可能。如果能跟三十歲時候的我談談,想必會帶給她許多的啟發。
我在淚水中擁著當自己三十歲時才小小孩的她,再放手時,她轉身而去的身影瀟灑而獨立。
當時,我沒有時間告訴Abby,我一樣期待有一天能跟三十歲的她坐下來晚餐,聆聽她一直給我的無限啟思。